秦勉当机立断,让船工将船靠岸。
此处离下个渡口不远,水路不过一天的路程,由此弃船登岸,翻过面前两座山,便能到了。
众人狼狈上岸,船老大带着船工留在船上,一同留在船上的还有他们的行李。
等雨霁天晴,船工们会将船修好,把行李送到下个渡口。
只是却不知道要几天后了。
秦勉奉命上任,到任月牙城时间有限,耽误不得,便决定带着阿四等人先走陆路。
临行前,他将姚黄叫到了一边。
“路不好走,又要急行军,怕是顾不上你,你和赖妈妈留下,等到了芦苇渡,是要雇了船回京,还是接着北上,都由你。”
漠北异族凶残,前世年底时,秦勉出征,不慎中箭,又遇到月牙城被围困,若不是二姑娘当机立断,巧出妙计,秦勉和一城的百姓就要命丧异族之手。
姚黄心中一直惦记着前世的事情,叫她此时回去,她怎能放心。
“将军不用担心奴婢,奴婢和赖妈妈在后头慢慢走着就是,估摸着月余就能到月牙城了,此去月牙城路途凶险,将军千万保证。”
秦勉眸色深沉。
这个丫头有点傻,明明也要去月牙城,他路途凶险,难道这个丫头自己就不凶险了么?
明二姑娘看着颇有心机,身边竟然养了这样一个蠢笨愚钝的丫头。
他微微摇头:“行囊中有银子,足够你路上花用,姑娘家不要不舍得银子。”
姚黄怔怔的,目送秦勉一行人离去,才低头吃吃地笑。
将军还是跟从前一样,明面上看着不好亲近,实际上是个热心肠。
“将军对姑娘很好,”赖妈妈把银子收拾好,贴身放着,“姑娘在月牙城可要趁热打铁,抓住这个近水楼台的机会,把将军的心牢牢占着,等将来回了京城,虽说姑娘不能跟夫人比,但比后来的那些,姑娘可要强多了。”
姚黄低头,声音闷闷的:“没有后来的。”
赖妈妈呵呵笑了:“将军迟早是要建功立业的,等将军封侯拜将,后院里怎会只有夫人和姑娘两个人呢?老奴知道姑娘争强好胜,姑娘有这个心是好的,可对男人却不能用强,你越强,男人的心就离你越远。”
姚黄嘴笨,不知道要怎么跟赖妈妈解释。
她认识的秦勉是个痴情种,绝不会像别的男人一样,一堆一堆地往家里领小妾。
前世若不是二姑娘发了话,就连她,也没法成为秦勉的枕边人。
赖妈妈是个聪明人,见姚黄不高兴了,就不跟姚黄说这个。
两个人挤在岸边林子中的帐篷里,听着船工们冒雨修船。
嘈杂吵嚷直持续到夜半时分才消散。
姚黄刚迷糊过去,忽然又惊醒。
外头太安静了。
她轻轻推醒赖妈妈,朝着赖妈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。
赖妈妈警觉,立马穿好衣裳。
两个人把帐篷掀开一条缝,才发现外头的雨已经停了。
不远处的船上灯火通明,船板上站着十几个身高马大的强人,每人手中都握着大刀铁棒。
五花大绑的船工们跪在岸边,只听一声唿哨响,强人们便手起刀落。
霎时间,惨叫声连成一片。
血水将江水都染红了。
“大人饶命啊!”
一个船工忽然高声求饶:“岸边林子里有将军家的女眷,生得如花似玉,那女眷身上还藏着不少银子,只要大人放过小的,小的愿意将那女眷哄过来,供大人玩乐!”
“他娘的,爷爷我最恨告密的小人。”
满脸络腮胡子的强人高高举起大锤,只一锤,就将告密船工的脑袋砸扁了。
“兄弟们,走,咱们也去尝尝将军的女人是个什么滋味儿!”
小小帐篷就在林子边上,十分显眼。
络腮胡子一掀帐篷就骂了一声娘:“人跑了,快找!”
才下过雨,林中多年落叶腐烂成泥,混合着雨水更显泥泞,跑不多远,赖妈妈就摔了两跤。
“姑娘,你快走吧,老奴实在是跑不动了。”
“妈妈不能停下,”姚黄挣扎着将赖妈妈拖了起来,“咱们快些走,山中地形复杂,他们不一定能追上咱们。”
一旦被追上,她和赖妈妈必死无疑。
姚黄使出吃奶的劲儿,一路拖着赖妈妈走,心里却在求满天神佛保佑。
但愿前路再无匪患,将军和阿四他们能一路平安。
如若将军和夫人能此生平安顺遂,如意美满,她愿用自己的阳寿去供养神佛。
她只顾着祈祷佛祖保佑秦勉,却忘记给自己祈祷。
眼看着就要爬到半山腰,身后传来了强人的狞笑。
“臭娘们儿还挺能跑!这山里头都是爷爷我的地盘,你以为你能跑到哪儿去!趁早过来服侍爷爷,把爷爷伺候舒服了,爷爷就考虑把你娶回去当个压寨夫人!”
“呸!”姚黄顺手拔下头上的簪子,抵在了脖颈间,“你可知道我是谁?你今日敢动我一下,我家将军就会将你剁了喂狼!”
络腮胡子狰狞大笑:“山中是我青岗寨的地盘,你家将军若是从此路过,怕是早就被我寨中的兄弟捉住剐肉吃了!小娘子,你就不要等你的将军了,从了我吧,我会好好疼你的。”
跟这种强人毫无道理可言。
姚黄微微想了想,便挤出了几滴眼泪:“大爷,这位妈妈一直伺候我,对我忠心耿耿,我若是从了大爷,大爷能不能放这位妈妈走?”
赖妈妈惊讶大叫:“姑娘!万万不可!”
“赖妈妈,咱们主仆一场,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,”姚黄冲着赖妈妈使了个眼色,“此处离荆州渡不算远,一会儿你就走回头路,回荆州养老吧。”
姚黄没有把握强人真的能放赖妈妈走,她只是在赌。
强人根本不将一个老婆子放在眼中,果真点头答应了。
“一个老妈子而已,放就放了,反正这山中到处都是狼,我谅她也走不远。”
眼瞧着赖妈妈走远了,姚黄才将银簪拢在袖中,施施然朝着络腮胡子而去。
“爷,奴家来伺候你了。”